广场舞的前身,童年时代的大妈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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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愚人 于 May 07, 2016 15:21:07:

如今大妈跳舞成瘾,广场上跳,火车、汽车上也跳,还跳到美英法等国,跳得不亦乐乎。我回家探亲,住在小区里,楼下早晚各一次,广播震耳欲聋,心里很烦这批大妈的表现,你们锻炼身体,增强集体友谊的行动我很赞成,可也得注意不要制造噪声,破坏公共秩序啊。建议大妈最好个人买一个广播听筒,同步地播放舞曲,这样既起到协调舞步,又不妨碍他人听觉的作用,两得之,不知这里的大妈们对我的建议有何意见?

广场舞不知起于何时?2001年我回国时便有了,那时我在西直门上班,每天早晨经过一座立交桥,下面总有中老年妇女在跳舞,或扭秧歌,或扭红绸舞。立交桥下空间有限,所以乐声并不大,都还可以容忍。03年我去康定旅游,一晚住在天全县,一座边远的城市。在旅馆里安顿好了以后,信步走出去吃东西,却见天全县城最大的广场上人声鼎沸,在刺眼的白炽灯照耀下,又是集体舞,才知道广场舞已经遍及边远山区小县。又是十几年了,广场舞愈演愈烈,以至今日。

有些人分析,这广场舞大概来自文革里的忠字舞的传统,我想可能有些道理。我最早接触到忠字舞在文革初1968年清队运动初期,记得三忠于,四无限,早请示,晚汇报也滥觞于此时。那时我们被军宣队勒令都要学跳,我觉得很搞笑,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舞蹈演员,或者文艺兵战士,大庭广众之下扭得多难看。但没办法,也只好在大众舞蹈里学个南郭先生,胡乱比几个动作了事,好在也只有一两次,便无疾而终了。毕竟都是大学生,即使造反也不是现在人所设想文革时那么狂热,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喜欢自己优美的舞姿在大众面前比丑。

过了一年,我分配到地质队以后,才知道工作单位的热情远大于我们真正的造反派,也许因为我们被冷落和最终被镇压,所以多少都看透了文革的实质,而工作单位则因为没有当过毛主席的红卫兵,这时却要表现一番。虽说如此,再革命也赶不上小地方里的革命群众热情高。我观察到此一现象至今在网上保持,你去瞧瞧周围几个网站的左友们,若是是在平时写贴时透露过自己早年生活的地方的话,你会发现他们多数来自县城或农村,而来自大城市的网友们大约都是老油子了,对时势看得很透彻,很少去做“爱国贼”的。:)

书归正传,却说1970年深秋的某日,那天我们小分队从野外归来得早,回到驻地刚歇下。我们住在镇革委会后面一个清静的大院里一间很大的厢房里,十几个人住在一起。屋子里也还有些空间。却发现,

一队红小兵进来了!这群红小兵大约有七八岁的样子,稚气的脸上红扑扑的,左臂上套着一只“红小兵”的袖套。内中一个小丫头扎着羊角辫子,竖在头顶上,样子很滑稽。其实我早在镇上就注意到她的滑稽形象,我喜欢滑稽形象的小孩,所以也就注意到了她。现在,这个小丫头却是红小兵的头头,不可以相貌论人之水平,眼前此丫头不是简单的幼稚滑稽,而且已经显露出领导能力了。现在她走到我们的屋子中间,围着十多个小孩,多数是女生,她把语录本拿着,对着一屋子大人宣布,毛主席教导我们,。。。意思是说,要对我们进行革命宣传。

我们当然只能鼓掌欢迎,甚至也有些好奇,心想,也算是活跃一下生活气氛,虽然未必真从她们即将的表演里得到教育。于是表演开始了。

首先是背诵语录,然后是唱革命歌,老实讲,这些歌我大多都会唱,也都唱烦了。其中也夹杂几首:“红小兵,起得早,大家来做--广播操!”之类。然后节目进行到高潮,这些小女孩开始跳忠字舞,一个舞接着一个,就这样跳了两个小时之久,可她们仍然精力充沛地跳下去,不免使大家开始生厌,因为毕竟需要休息了,且各人还有一些公务要做。可是,我们却不能公然制止他们唱毛主席教导的歌,跳崇敬毛主席的舞,那时候谁要这样做的话,吃不了兜着走去吧。

终于忍耐不住了,其中一个叫老高的北京人对小女孩子们说,欢迎你们继续跳,继续唱,但你们现在也累了,该回家吃饭去了吧?可是那个滑稽样子的红小兵却斩钉切铁地说,我们不累!我们还要继续。好家伙,都快三个小时了,还不累,也不知这群革命的后代的父母咋管的。:)

另一个北京地校毕业的老于对小姑娘们说,我们欢迎你们明天继续来,但希望你们把老师也带来唱,带来跳。此言一出,红小兵们顿时怒目圆睁,大声地叫,你侮辱我们的老师!于是老高和老于都嗫嚅着不敢搭话。也许我年纪轻,而且见过大场面,所以就站出来打圆场,说,这两位叔叔也是好意,你们的革命行动我们支持,但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啊。再说,你们明天把老师带来,不是把革命宣传搞得更好吗?我以为自己这样说更冠冕堂皇,却不料那个滑稽面孔的女红小兵却带领她的同伴把革命矛头指向我,说我很狡猾,是阶级敌人。我也火了,说,你们不听话,继续胡闹下去,我不但要告你们家长,还要告你们学校!老高偷偷地拉我的衣服,我回头看他,他脸上微露恐惧。我知道,老高在京读书时,曾因为打群架,被拘留过,分队有时开大批判会,领导不时不点名地提醒大家要注意和老高接触。但我当时在兴头上没有考虑得很多。结果表演变成了吵架,在大家一阵轰下,红小兵们终于撤退了。


屋子安静下来,这时我才发觉可能犯了大错,万一她们告到镇革委会或者我们分队领导那里,说我们反对毛泽东思想宣传,我们将如何办?她们真告到老师那里我们倒不怕,就凭中央地质单位的人的牌子也能镇住小镇里的工作人员,可若被告反对伟大领袖呢?

然而想错了。

第二天我们从野外收工回家,我因为有些事要去队部处理,没有按时回集体宿舍。等我办完事回屋子时,却发现一群小学生,昨天那些宣传队的孩子都在,另外还有多来的十多个男孩子,正聚集在我们的大屋外面,高声叫骂。窗户和门紧闭,一些孩子还拿起石头、稀泥巴往窗户上扔。我们住的是旧式厢房,窗户很大很多,屋子里的工人同志们根本不敢和孩子对阵,只能关紧大门,一任孩子们闹。我偷偷躲在一边看了一阵红小兵们的表演以后,把心放了下来,毕竟没有被提高到政治路线斗争的高度,她们的斗争策略不行,犯了大忌。这下可好,被我们抓住了破绽,我和一个同事遂走向镇革委办公室,要求他们制止这些小学生胡闹,问题自然轻松地解决,只是下来后大家忙了很久清洗窗户、大门和地。

2009年,我故地重游,在桑枣镇一间装饰得很好的小旅店住下。老板娘是一个五十开外的人,很精明能干,她听说我以前在这里工作过,现在从国外回来怀旧,让我帮她鉴定她收集的古生物化石,又称赞我显得年轻,像小伙子一样。那一夜,她正好在旅馆里庆祝中秋,就让我参加宴会,席间有老伴、女儿、儿子、女婿参加。谈起桑枣往事,她说她那时对我们地质队印象很深,又说她那时只有七八岁,。。。

我不知道她参加过当年的“广场舞”没有?不好意思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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