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帝之死


六月十日,一个平常的日子。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约翰高帝(John Gotti)
在密苏里州联邦监狱的医疗中心因喉癌病逝,享年六十一岁。 

全美各大报纸、电台和电视台迅速报导了这一消息。高帝的家人也从CNN
的新闻报导和记者们络绎不绝的寻问电话中得知了这一对他们来讲已在预
料中的消息。 

高帝一九四零年出生在纽约市的布朗克斯,在十三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五。
他十六岁时中放弃了学业,开始在赛马、纸牌和骰子等赌博中大显身手。一
九五八年,他刚满十八岁时,就被以非法建筑赌博场所而被以成人起诉,并
被判以六十天的监禁。在其后的二十多年里,他又多次被以偷窃、劫车、骚
扰他人、敲诈勒索、枪击、谋杀等罪名被捕、起诉和判刑。这期间他被纽约
黑社会五大势力之一的甘比诺(Gambino)家族所看中和收纳,在这一家族的地
位节节高升,直到一九八五年指派手下的人除掉了严厉禁止他们走私毒品的
甘家龙头老大,并以自己取而代之。

高帝的心狠手辣使他在黑社会里独占螯头,而媒介的宣传则为他的血淋淋的
发家史和恐怖的铁腕统治加上了耀眼的光环。 他本是一名十恶不赦、狂妄自
大的杀人犯,然而在许多报导和专栏文章里,他却成了勇气非凡的“反政府
英雄”,纽约一家大报的专栏作家甚至把他描写成温情脉脉、魅力十足的男
人:

“我认识约翰·高帝。我所认识的这个人,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他认为合
宜,就会送来白玫瑰。没有签名,只有‘From J.G.’几个字。

他曾经告诉我,‘他们永远不会击败我,他们不曾击败我’。

他们击败过他吗?这个人在戒卫森严的监狱里渡过了最后的时光,但是他还
照样送白玫瑰,他可真酷。”

他真的酷吗?不错,在这个追逐、崇尚暴力、名望、地位、权势和金钱的社
会里,高帝是一些人崇拜的大牌“明星”。与深居浅出的传统黑手头目不同,
高帝在媒介面前毫不掩饰他是全国最大、最有影响的犯罪团伙的大老板。他
在纽约像一个喜欢招摇过市的大明星,出入于最豪华的酒店和夜总会,身前
身后簇拥着他的私人保镖。 在他权力的鼎圣时期,甘比诺家族的势力远远超
过了其它几家。从一九八六年到一九九零年,他连续三次在法庭上凯旋而归,
击败起诉他的联邦调查局,成为世界个主要报纸和杂志封面上的风云人物。

然而,在更多人的眼里,高帝的酷是与残酷联系在一起的。曾有一位不认识
高帝的电冰箱修理工,因一个停车位与他发生口角,而后遭到高帝的打手们
的尾随和痛打。然而,就在出庭作作证的时候,这位修理工得了失忆症,完
全认不出骚扰过他的人,使检方不得不撤销起诉。

一九八零年,高帝最疼爱的十二岁的小儿子骑自行车在街上玩的时候,被一
位邻居的汽车撞到,不治身亡。警察判定那是一起意外事故。四个礼拜以后,
那位邻居离奇失,再也没了踪影。高帝向前来调查的办案人员说,对于邻居
的失踪他毫不难过,如果这位邻居死了,他照样不会有丝毫的难过。事实是
高帝发话之后,他手下的人用棒球杆把那位邻居活活打死,然后把尸体拖到
布鲁克林一个废物堆集场,塞进废物箱后又用水泥封闭起来。

高帝曾警告他的下属,永远不要讲你不想让人将来拿出来的话。但是他自以
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他却忘记了自己定下的戒律,得意忘形地谈论着恐
吓、毒品走私、拷打以及谋杀仇家和卧底的警察。一九九二年,这些的录音
在法庭上重播,成为审判他的有力证据。

不可一世的高帝被判处终身监禁、并不得假释。他在单人牢房里度过了最后
的十年,等候死神的来临。与他为伍的是冰冷的墙壁和维持他生命的各式理
疗器具。九八年九月他感到喉咙痒,检查结果是喉癌,两年后转为晚期。他
对来探监的弟弟说:“我被塞在这里,这就是我的结局。这是我的领域,就
在这儿了。这就是结局。”

在他临死,那张电影明星般的面孔因病魔的折磨而扭曲和损毁;昔日油光亮
滑的银发因抗癌药物的使用而□c竭;气管开除手术则使他完全失去了声音。
他死去的那一刻,身上穿的是监狱为犯人发的囚服,而不是他最爱的双排纽
扣豪华燕尾服和价值400美元的印花真丝领带。 

高帝死后,他的家人赶到密苏里,要把他的尸首带回纽约的殡仪馆处理后事。
监狱的官员先以要对尸首做防腐处理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之后又坚持要
由狱方为高帝来“梳妆打扮”。高帝的家人忍无可忍与他们争辩时,监狱的
官员一面拔出枪来指着他们,一面告诉他们:“高帝现在仍在联邦拘禁之下”,
并把他们赶出了殡仪馆。这对一生崇尚暴力、杀人如麻的高帝来讲,恐怕是
连做梦也没想到过的吧。 

高帝之死标志着一个曾辉煌一时的黑帮朝代的彻底土崩瓦解,虽然不少人对
他表示敬佩和怀念,对他的死表示悲哀、甚至愤怒,但是更多的人则表示了
不屑、无动于衷,有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闻所未闻。许多普通的老百姓再也
用不着惧怕了。一家位于高帝曾精心经营过的皇后区一个中产阶层社区的车
身修理行的老板对来访的记者大声说:“他是个罪犯,他罪有应得!”他不
怕让全世界知道他对高帝的公然蔑视。即使在他出殡的那天,也有妇女勇敢
地站在最前排,举着手写的标语:为何称赞?

高帝的总部曾设在小意大利的一间夜总会。如今事过境迁,那里已经成了一
家灯火辉煌的流行服装店。姓陈的女主人说:“只有暖气和地板上的马赛克
还保留着原样。在那个时代,它是夜总会,可现在它就是这个样子了。”一
位新近从瑞士移民到纽约的32岁的艺术历史学家甚至连高帝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说新来的,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我需要知道他吗?” 

是啊,再过十年、二十年,还会有多少美国人记得、知道这个曾经如此意气
风发、趾高气扬的一世枭雄呢? 

日头出来、日头落下;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已过的
世代,无人纪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纪念。人若赚得全世界,却丧
了自己,赔上自己,有什么益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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