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楼下吉大校友摘了一篇桃花岛，其中题到普陀山，使 方周想起一个故事。这普陀山与桃花岛遥遥相对，同 属舟山群岛，方周的老家。普陀山是国家著名的旅游 区。两年前，方周回国探亲时，曾把最小的女儿丢在 无锡她阿姨家，率领太太，儿子，女儿各一名，先乘 火车，再挤汽车，再登轮船，先至定海，再奔沈家门， 再扑普陀山。本想好好领略一番祖国大好河山，没想 到却上演一出普陀山惊魂记。

    (一)

    听说普陀山乃中国四大佛教圣地之一，此话应是不假。 信步群山之上，只见三步一佛像，五步一寺庙。到这 儿来的，以参观旅游者为多，但烧香进贡的也为数不 少。近年来，老百姓的钱包鼓了，就有善男信女慷慨 解囊，捐钱在山上造了一尊硕大的铜铸观音。这观音 面向东海，双手合一，令人不禁想起毛主席的两句诗 词来：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然而我要讲的故事并不发生在山上，而是发生在海里。

    (二)

    普陀山坐落在碧波万顷的东海之上，海鲜美味令人大 饱口福自不必说，蜿蜒海岸的金色沙滩更是游人的必 去之处。话说那年中国东南数省正经历一场长达一个 月的高温，到了普陀山不下海洗个澡也难。第二天下 午，我们一家四口便急不可耐地冲向”百步沙“：普 陀山一个最著名的海滩。

    这百步沙不仅沙粒细腻柔软，而且宽广。据说从沙滩 的一端走进海里需要一百步，它也因此得名。沙滩上 各样设施应有尽有：更衣室、寄存处、礼品店、以及 出租玩水器具的，供应午餐的。从更衣室到入口处约 一百米。您也许会问：这海滩哪儿来的入口处？原来 百步沙已建成一个公园，是要在入口处收门票的。

    (三)

    大自然真是美丽而奇妙，大海真是豪迈而又壮观。有 诗为证：

    高高昂起的浪头 在礁石上砰然炸开 潮涌冲撞着沙滩 留下的泡沫雪花一样洁白 在岸边极目远眺 只见一条暗线、一片烟霭 浮舟到你的腹心 才知你的坦荡胸怀

    (老椰子 -- 渤海颂歌)

    当然，凡事都要一分为二，波涛汹涌的大海，既能宽 广人的胸怀，也蕴藏着使人葬身渔腹的危险。特别是 对一个不满六岁，刚刚学会在游泳池里扑通的孩子。

    (四)

    这未满六岁的孩子就是我大女儿AMY。她九二年出生， 属猴，生性好动不好吃。人长得虽不茁壮，浑身却有 使不完的劲儿，玩起来是个拼命三郎。虽然常常挂彩， 可就是轻伤不下火线，正是东北人所称的”楞头青“。

    针对她年轻，不稳重，缺少经验的特点，一回国我们就 再三向她交代了”两项基本原则“，供她掉队时恪守：

    1。停在原地，不许乱说乱动； 2。有事找人民警察叔叔，其他的一律视为阶级敌人

    然而，尽管她把这两项基本原则背得滚瓜滥熟，在突发 情况下还是在执行上出了偏差，以至我们着实虚惊一场。

    (五)

    话说那又是一个晴空万里，赤日炎炎的艳阳天。我一家 四口在那百步沙翻江倒海，迎风冲浪，个个争先，一眨 眼就到了鸣锣收兵的时辰。我吩咐正在沙滩上休息的众 人：”走了，走了，先去海里把身上的沙子洗洗，明天 回来再战。“ 众人听罢便起身下到海里，洗掉沙子，正 准备回岸的时候，我突然大叫一声”AMY呢？“原来我 发现AMY已经不见了！

    这一下可炸了锅。我们冲到岸上，左看，没有；右看， 也没有；孩子妈跑到更衣室去找，还是没有。我们一群 人在沙滩上东奔西跑，叫着AMY的名字，直到呼吸急促 两腿发软，还是不见宝贝女儿的影子。 最后，我们一 起站在海边，细细数点海里的每一个人头，查看每一 个漂浮物。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看到AMY 小肚翻白。千万！

    (六)

    这AMY可是我们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她出生 的时候，正是我们家的‘经济困难’时期：我自己一大 把年级了，还在为一个学位拼命。太太只好出去帮人家 开咖啡店，每天早上五点钟上工。AMY平时送托儿所， 要是生病了，则只好到咖啡店去。那儿有个堆放货物的 小仓库，没有窗户，里面还养一只又懒又馋的肥猫。AMY 去了就呆在又暗又臭的小储藏室里，与疾病做顽强的斗 争。好在她从小不太生病，现在每次提起咖啡店，勾起 她的都是糖果、可乐和三明治这些美好的记忆。而在我 们的记忆中，她总是欢绷乱跳，欢乐活泼。

    难道从今天起，AMY要成为我们记忆中的悲哀吗？我不 敢再往下想。

    (七)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太太在一旁用哭腔建议说“问 问那些救生员吧。“这下提醒了我。对呀，沙滩上那么 多救生员可不是白吃饭的。我急忙跑去请他们帮忙。谁 知他们一边劝我别急，一边说这百步沙出过的事儿掰手 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让他们这么一说，我更急了：看来 还真出过事儿！

    不知什么时候，太太撂下一句”我再到别处找找看”就 走了。我站在沙滩上，失魂落破，欲哭无泪。儿子则继 续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跑来跑去。

    就在我们发疯一般地找AMY时，她正在与百步沙入门处 的工作人员进行如下对话：

    AMY：叔叔，我要找我爸爸妈妈。 工作人员：他们在哪儿？ AMY：回家了。 工作人员：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家。 AMY：我家在美国。 工作人员：(愕然)

    (八)

    工作人员判断小孩的父母还在沙滩，于是把AMY带 回更衣室。太太正好这时再次找到那里，母女重逢， AMY扑到妈妈的怀里。(多么激动人心的场面，在场 群众热烈地鼓掌，新闻记者不停地拍照，要记下这 珍贵的镜头 -- 我当时不在现场，所以这段为虚构)

    那么AMY是怎样掉队的呢？

    原来，那天当我招呼大家准备走时，她正忙着玩， 只听到后半句(明天再来)。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我 们已经下到海里，不见踪影了。情急之下，她忘记 了早已琅琅上口的两项基本原则，起身就往更衣室 狂跑。从海边到更衣室原有百步之遥，沙子又烫， 可架不住这AMY身手硬是了得，一会儿就跑到了。 等我们发现她失踪时，她已经穿越沙滩，进了更衣 室。在那儿没找到我们，她就继续往入口处跑。所 以我太太第一次到更衣室时，那里还有她的踪影。

    后记

    这么一个小小的故事，楞是拖拖啦啦整了两三个礼 拜，真有点不好意思，请多包含。俺知道拉拉说俺 属羊全是好意。(他是羊倌吗，还能只望他吐出象牙 来？)俺没别的目的，就是希望各位校友常到坛上转 转，看看方周还能拖多久。借用俺给学生上最后一 堂课时常说的话作个结束吧：

    谢谢大家对俺的忍耐，和俺一起经历了这漫长的一 段时间。你们都是好样的，俺为你们能坚持到底而 感到自豪。愿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