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椰子最近有了一桩心事。
按理说椰子不应该有什么心事,他是那种一块肉、一盅酒下肚
就能乐呵一天的人。这也难怪。椰婆不光人长得俊、脾气好,
还满脸福相;椰仔聪明伶俐,明年要念私塾,以后肯定比椰子
出息,不是举人,也是个秀才;椰子的东家虽是羊人,但椰子
已经给他干了十二年了,帮他发展扩建、还帮他抓虫,深得他
的信任。椰子自己也念过几本书,喜欢舞文弄墨,附附风雅。
每天给东家干完活便写点诗、做点词,给椰婆显巴显巴。椰婆
赞扬几句,椰子就兴奋地睡不着觉,常常深更半夜爬起来夜读,
想再多写点东西,说不定椰婆一高兴,让他当二把手呢。
那椰子到底有什么心事呢?原来椰子老家有位同乡,叫霉吉,
弄了个的坛子,请椰子去耕耘。种地本来是椰子的本行,当年
在莲花峰时就是把好手。但霉吉这坛子极大,椰子不光要自己
辛苦播种,还要找老家的兄弟姐妹一起来帮忙。椰子这回可伤
神了。
(一) 坛之初
椰子那天起了个大早,十点钟刚过,就叫椰婆端了笔墨,危衣
正襟,给家里的父老乡亲写了封信,请大家一起到坛上来。然
后顾不上洗脸刷牙,左手开机,右手握鼠,离开家,按着霉吉
给他画的图,兴冲冲地来到坛子上。
快到坛子时,看见已经有几个人在那儿了。走近一看,却是自
己的远房亲戚红墙一等人。这红墙家道殷实,是本地一个大户
人家,此时正在树下吟诗赋词,元儿红门一高一矮两个丫环左
右伺候着。红门已经许配排长,元儿则心系民工,他俩儿正在
坛子上忙活着。椰子进前,先向红墙打个招呼,然后问说这里
是不是霉吉的坛子。红墙抿嘴一笑,”椰大哥,霉吉姐姐的坛
子在隔壁呢。“椰子谢过,便兴冲冲地往那里去。
举目望去,见那坛果然极大,心里不由地大大欢喜。走过去,
看到霉吉已经在那儿插了块牌子,上面写着“版主宣言”。细
细一读,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竟是椰子年轻时仿十八相送写
的一首诗,叫什么”脖子送哥“:
高高昂起的榔头
在我脖子上砰然炸开
脑浆冲撞着红门板
留下的泡沫
雪花一样洁白
....
椰子一开始有点不乐,心想这个霉吉急啥呀,先问我一声,再
把我的诗往牌子上整也不迟啊。可待他再仔细一看,发现原来
坛上有一条虫,先吃掉了”版主宣言“,再把他的诗搬过来,
心里也就不嘀咕了。
椰子坐在坛上,虽前不见古人,但想到众乡亲收到他的信后很
快会到坛上来一起耕耘,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暖流,提笔写了一
片散文,”相会在二○○○年“:
五月的拉斯维加斯,艳阳高照,游人如鲫。二十日下午时分,
在市中心的查皮凯纳酒 店,陆陆续续地来了六个风尘仆仆的远
方客人。一时之间,在这个五彩缤纷的城市中 的一个角落里,
出现了一个充满友爱、欢乐和智慧的聚点。
......
放下笔,椰子想该给自己起个笔名了。叫什么好呢?他转身看
见隔壁红墙坛上谷子刚刚抽穗,阳光下一片金黄,一拍大腿,
”有了,俺就叫谷新樱了“。
(二) 拉拉上坛
话说距椰子所住之地约两千里之遥有一尚未开化的北疆之国,
人称“家纳鞑”。家纳鞑住着一放羊娃拉拉,曾在椰子的老家
读习书练字。虽然个子小,然生性聪颖,算术极好。班上有一
同学,叫阿彬,虽写得一手好文章,但算术极差,常常打狼,
故对拉拉嫉恨不已,送其一绰号“小学生”。拉拉心里不悦,
与阿彬发生口角而大打出手,被学堂的牟先生将两人的小屁股
打得皮开肉绽。拉拉和阿彬原本都是牟先生的得意门生,但拉
拉生性耿直,不肯认错,逼得牟先生只好挥泪斩之,将他赶出
学堂。拉拉一气之下,远走他乡,来到这北蛮居住的家纳鞑。
牟先生原本已因忘记将民工托他带给元儿的情书交给元儿而懊
悔不已,拉拉的出走更使他悲伤万分。
然而,这家纳鞑不仅天寒地冻,冬季还靠树皮野菜充饥,拉拉
哪里呆得下去。那日正好接到牟先生转来的椰子的信,请大家
到极大论坛捧场,拉拉二话没说,往兜里放了个玉米面大饼子
就往霉吉的坛子来了。一路上,越走景色越是宜人,拉拉不禁
唱起自己编的湘南小曲来:
我从山中来,带着乌拉草。
栽在坛子中,椰子当听好。
每日整三边,施粪最重要。
有事问农夫,瞎侃莫去找。
拉拉边走边唱,到了坛子,竟看见一人极似仇人阿彬,便上前
一把纠住那人的裤带,要在坛上再掐一架。椰子当时正在回想
过去给官府当兵时的一段往事,见状急忙喝到,“拉拉不得造
次,那是我好友百家言,不可把他当成对岸的台独分子。”那
拉拉见不是阿彬,心里顿时舒畅许多,也顾不上向百家言道歉,
拿出当年草地上追羊的看家本领,在坛子上撒开欢了。
天色渐晚,椰子回到家中。椰婆端上早已温好的老酒,关切地
问到,“今日坛上可好?”椰子笑道,“来了一个拉拉,玩了
很多把式,把个坛子闹得红火得紧。“椰婆听了,拍手道:”
有这等好兄弟,明天快把他请到家来。”椰子叹了口气“只怕
这样下去,咱们这坛子热闹有余,真能结果的不足呀。”椰婆
劝道:“莫急,莫急,说不定明天就有几个好手来助你一臂之
力了。”
椰子吃完饭,收了碗筷,正要去地窖把白天想好的当兵的故事
写下来,椰婆连忙将他叫住,“咋搞的?你又忘记脱袜子了!”
椰子一面低头脱袜,一面寻思,“真邪门了,这玩意去年刚穿
时还不习惯,现在怎么穿了还会忘记脱呢?”
(三) 话说方周
椰子进了地窖,见椰仔已端坐在桌前,正聚精会神地练习书写
大字。进前一看,原来正在抄写椰子年轻时的另一首得意之作
”焚余“中的一段。椰子看着看着,不禁哼出声来:
苦卒流热汗
恰似我当年
何时儿长大
带你上论坛
椰子明知今晚不到午夜是轮不到他上桌子了,可他还是疼爱地
拍了拍儿子的头,夸奖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
子会打洞啊。”不料椰仔纠正他说,“爹爹差矣,这叫犬门出
虎子。”
椰子退出身来,忽见椰婆匆匆往地窖走来,便问她有什么事。
椰婆说她忽然想起一人。待椰子听了那人的名字后,轻轻一拍
大腿,“唉,椰子真是一时聪明,一时糊涂,怎么把他忘记了
呢?”椰婆笑道,“你几时聪明过呀?说来听听。“椰子心情
转晴,也跟着笑了,”除了娶你是一时糊涂,其它时候都聪明
得很哪。“椰婆万万没有料到椰子也敢跟她开玩笑,愣了半晌
说不出话来。等她回过神来时,椰子已经一溜小跑,出了大门。
那么椰婆提到的那人是谁呢?此君乃椰子年轻时的同窗方周。
这方周曾与椰子同住一室。一次椰子将一福画上的东海误指为
老家的水沟,方周挺身而出,仗义直言为椰子作证,说他到那
水沟里游过泳,使椰子保住了脸面。二人因此结为好友。而那
方周此时就住在离椰子家三带烟功夫的“扭这膝”,椰子顾不
上告别椰婆,急急忙忙要找他去。不料椰婆早已一个健步挡在
面前:“天色已晚,明天再去不迟。你先回去说说你聪明什么,
糊涂什么?”
第二天,椰子给东家干活干到中午,惦记坛子的事,就闷着头
往霉吉的坛子而去。半路里忽然与一匆匆而来的人撞个满怀。
椰椰子抬头一看,真是 又惊又喜:“方周吾弟!你怎来此!”
原来此人正是椰子预备晚上去找的方周。方周将手里一卷白纸
交给椰子说,“椰兄,小弟听说大哥开了个坛子,便做诗一首,
正要前去贺喜。”椰子闻后大喜过望,连忙展开,只见上面写
著:
(满怀深情地)
啊,
看哪:
这坛子,
好大!
(声音渐强)
啊,
这坛子,
这坛子!(最高声,拉长)
(有力地)
椰兄在那里,
霉吉在那里,
拉拉在那里,
方周在那里!!!
(声音渐弱,呼唤地)
对子在哪里?
凑趣在哪里?
野草在哪里?
老插在哪里?
(坚定地)
霉吉在呼唤,
椰子在等待,
方周在招手,
拉拉在忍耐。
(仿费翔,将手举起)
快来吧,
快来吧,
浪迹天边的游子。
快来吧,
快来吧,
就在今天,
就在此时。。。
椰子读完,大失所望:这、这也叫诗吗?再看方周,正满怀期
望地望着他。椰子生性仁慈,不忍伤好友的心,便把到了嘴边
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说,”好!有长进,有长进。你何不与
我一同上坛看看。“于是二人往坛子去。
及至近了,看到坛上早已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原来来自四面
八方的各位父老兄弟已聚集在一起,正在上演一出猜谜、征联
的群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