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清代柳条边



		 		松花江 


柳条边是清王朝入关后于东北地区修建的一道边墙。修筑的目的是为了严禁汉人流入东北、以保大清
“龙兴之地”的风水不变。同时,可以防止满人汉化、并可保证八旗军在东北的训练基地不受干扰、
东北的“三宝”和特产也尽可由王公贵族所独自享用。于是,柳条边墙 应运而生。

早在顺治初年,便开始着手修筑柳条边墙。其南起今辽宁省凤城,经新宾转而至开原北,再折向西南
到山海关与长城相接。这条边墙后称“老边”。康熙二十年(1681年) 又将边墙向北延伸。新建边墙
从辽宁开原起,沿吉林省的梨树、伊通、长春、九台到舒兰县法特乡的松花江边,俗称“新边”

“老边”自开原以东归盛京工部管辖,开原以西归奉天将军管辖;“新边”归宁古塔将军管辖。柳条
边墙是继长城以后的又一条载入中国史册的长墙。虽然不论从长度和规模上都不能与长城相比,但它
出现在公元十七世纪,也属 罕见。说到长城 顺便附带一句,秦代修长城不是首创。事实上,只是把
战国时期的各国长城连接起来,加以延伸而已。今天人们看到的八达岭等地的长城均是明代的杰作,
而非秦长城。笔者曾考察过河北省张家口地区的长城,从那往西走向的长城应是秦长城。(用几个简
单的字,形容那里的长城比较恰当,「残墙段壁,不堪入目」。可是,当地百姓却收益颇丰,几乎家
家都是「古为今用」的模范。古长城的大砖成了他们建房屋、砌猪圈的最好材料。山高皇帝远,拿他
们也没办法。)但是,不论怎么说,人们还是习惯了孟姜女哭倒长城的历史传说。总把长城与秦始皇
联系在一起。

清代的柳条边,如果把“老边”、“新边”长度加起来,足有近八百公里之遥。穿越山川、平原、丛
林、沟壑,其难度亦可想而知。边墙是采用泥土修筑,然后在墙上每隔五尺插埋柳条三棵,再用绳子
连接系好。又于墙外挖宽、深各一丈的 沟壕,引水入内作为护墙河。边墙内有旗兵戍守、巡逻。当时
吉林境内的边墙共有四座城门。(1)伊通边门,又称易屯、一统边门。今长春市西南伊通河西岸;
(2)赫文苏边门,有称克勒苏边门。今怀德县;(3)布尔图库边门。今四平市东南;(4)巴彦额
佛罗边门,又称法特哈边门。今舒兰县法特乡。以上每座边门各设五品防御一员、笔帖式一员、八旗
兵二十员,负责边门守卫、开关和对出入者的稽查。除此,还在四门间隔区段加设二十九处边台,由
领催率台丁担任查边、巡逻、补栅、修壕等杂役。 

虽然边门的把守如此严格,但仍有一种汉人可以不受约束地入内,那就是经清政府特许,在吉林将军
的统区内被判刑流放的汉人。这些犯人在此服刑并做沉重的苦役。康熙以后,被流放者日益增多,他
们渐渐变成了汉文化的播种机。这引起了清政府的高度警觉。于是,又将其发要犯遣至新疆等地。

然而,此时的中原灾荒不断,人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关外东北,地广人稀,地肥水美的现实,自
然吸引了他们。所以,东北便成了人们逃荒求生的目的地。于是,人们冒着生命危险,有如今天的偷
渡客,置生死于度外,不顾一切地潜入东北。据史书记载,雍正十二年(1734年)仅吉林将军辖区
内,增加汉人二千三百八十七人;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增至一万三千八百零二人;乾隆四十六年
(1781年),汉人已跃增二万七千四百零七人。

汉人的大量涌入,使清政府的封禁之策有名无实。因此,乾隆四十一年(1776)十二月,传下谕旨,
“盛京、吉林为本朝龙兴之地,若听流民杂处,殊与满洲风俗攸关。今闻寓渐多,著传富椿(吉林将
军)查明办理,并令永行禁止。”
嘉庆十二年,(1811年)皇帝又令吉林将军“严饬各边门,实力查禁,并饬该管官申明保甲之法--
并通喻直隶、山东、山西各都抚,转饬各关溢及登、莱沿海一带地方,嗣后内地人有私行出口者,各
关门务遵照定例实行查禁。若有关吏互相容隐,私行放纵,一经查出,即具实参处。”虽然谕旨不
断,但是时间一长,执行的便走了样。俗话说“经是好经,就是没有好和尚去念。”守边的八旗兵在
汉人的拿手好戏--贿赂面前,很少不动摇者,他们为了一点好处,便睁只眼闭只眼。这样以来,汉
人进入东北大有雨后春笋般的上升趋势。

在清对东北地区实行封禁政策时期,东北的丛山峻岭之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供皇室和官宦游玩打猎的
围场。这些地方是绝对不许任何人、包括已经取得在边内居住资格的满人和汉人进入,以保证围场的
自然风光、野生动物的生态环境、特别是皇室们的安全。道光年间,吉林将军下令“私入围场打牲十
只以上者, 流三千里;二十只以上者发乌鲁木齐种地;三十只以上者,发乌鲁木齐等处给兵丁为奴。
其零星偷打,随时破案者,一只至五只,杖一百,徒三年;五只以上者再枷号一个月。其偷砍树木五
百斤以上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八百斤以上者,发乌鲁木齐种地;一千斤以上者,发乌鲁木齐等处
给兵丁为奴 。”同时又规定,“雇人偷刨人参,财主不分旗、民,俱发云南等省充军;并无财主,只
身潜往偷刨,得参一两以下,杖六十,徒一年;一两至五十两,杖一百,流三千里。”上述法令致使
许多人被抓,受到严厉的惩罚。可是,“鱼过千层网,却网网还有鱼”侥幸者大有人在。汉人的潜入
势不可挡,“闯关东”成了中原饥民的行动口号。

在防不胜防的大势所趋之下,清政府也逐步认识到:开发东北对增加税收、缓解与汉人的矛盾大有裨
益。于是,结束了长达近二百年的封禁,在咸丰十年(1860年)废弃了柳条边墙,使其走入了历史。

光阴似箭,转眼又是二十年过去了。当年踏查柳条边之法特哈边门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特别是其中
的一段小插曲,回忆起来和大家分享。
法特哈边门位于吉林省舒兰县法特公社(乡),吉林至哈尔滨、五常的火车从县城东北通过,该县是
个比较不错的城镇,从县城有长途客运汽车可到法特公社。

刚刚走出校门的我,和大家一样,初生牛犊雄心勃勃、满腔热血干劲十足。为了更好地了解柳条边的
现状,我选择了春节前的腊月。理由很简单:1、利用个人休息时间2、下雪以后没有树叶和庄稼的遮
挡3、农民“猫冬”便于走家窜户。在一个雪后的晴天,我起了个大早赶往火车站。火车上人很多,
许多人是进城办年货的,大包小包、大袋小袋、大筐小筐堆满了行李架,连车厢的过道和座位中间都
堆得满满的,还有不少人在抽烟,唠嗑声、喊叫声、抱怨声还夹杂着小孩的哭声,真是热闹。我感到
有点喘不上来气,我试着想把车窗打开,可能是冻住了,那窗子纹丝不动。

好不容易熬 到了下车。出门时带的一本书,一页也没看,提起包又跑去赶长途汽车。好在汽车站不算
太远,连走带跑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原想,这里的人会少一点,可是,事实与我的想法恰恰相反。
车少人多,车下不卖票,车上已经满员了,可司机和卖票的还让人继续上 ,车下的人就像坐车不要钱
似的,拼命地往车里挤。多亏我提前上了车,否则,天黑之前能不能坐上都两说了。这时更加感到体
格健康的重要,差一点的非挤扁了不可。
在一些人的叫骂声中,汽车缓缓地移动了,但是车门口挤满了人,车门无法关上,地上依然有人追着
汽车跑。汽车加速甩掉了追赶的人,开出很远才停下来,司机从驾驶门跳下来,绕到乘客门这边,连
推带搡才把门关好。车子重新开动了。

车里的拥挤让人无法形容,人与人“亲密”得象白菜帮一样,紧紧贴在一起。如果你把脚稍稍抬一
下,马上再落下来就会踩在别人的脚面上。幸好,我的包不大,东西不多,可是提在手里也够我受的
了。这时有人歪着脖子冲我喊,“什么东西,顶人家后腰生疼的?”我知道,准是包里的“海鸥-
120”,于是连忙说对不起……。说句实话,那个场景就是今天想起来,也叫人一脑门子汗。

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法特公社所在地。肚子开始有点饿了,吃午饭是当务之急,路边一家挂幌
的饭店吸引了我的脚步。

这家饭店门脸不算小。窗户、门,刷的兰油挺诈眼,可是却没有镶玻璃,上面钉的塑料布被风弄得一
鼓一鼓的,门框上高悬的四个退了色的大红幌子摇来摆去,老远一看还挺醒目。我不加思索,推门便
进。先来两个小炒、再来二杯小酒,暖和一下再说,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可是进屋一看,我的心就
凉了半截。几个破桌子,几条长条板凳,墙角还摞着几个大麻袋,旁边放两个酸菜缸,屋里面一个吃
饭的也没有,可能是厨房刚点火,前后到处都是烟。这哪里像个饭店,满不是那么回事,真的不敢恭
维。

我二话不说转身要出去。这时,一个农家妇女打扮的人,从里面厨房冲出来和我打招呼,她看我坚持
要走,便说:“我知道你是外来的, 快过年了,别的家都不怎么开门了,就俺们一家还坚持为人民服
务。”一句话差一点儿把我说笑了,想不到乡下人还挺幽默。

根据墙上一块小黑板,我点了两个菜。这妇人却告诉我,他们光有肉,青菜得到集上去买。我换了两
个菜,还是没有。开什么玩笑,我可真的要走了。没想到这个女老板非要做我这个生意不可,跑进厨
房拿出个大水瓢,边走边说:“这位师傅你等一会儿,眨眼的工夫我准回来。”没有等我表示意见,
人已经出去了,出于无奈,也只好耐心等一会儿了。

我坐在屋里往外看,希望那个人早些回来,塑料薄膜质量不好,只能看到四个大红幌。看着看着,我
不由地笑了出来。因为这饭店、餐馆挂幌子是大有讲究的。在过去(旧中国)幌子不是随便乱挂的,
是受行规制约的。

挂一个幌的,卖单一品种,如尖饼、油条、烧饼、豆腐脑、豆浆一类;
挂两个幌的,卖各种溜炒、米饭、面食,并兼地方风味;
挂四个幌的,经营品种不但要包括上面的,而且要有各种海鲜,还要达到客人点啥有啥。属至高无上
的大店。
回族人开的挂蓝幌,汉族人开的挂红幌。在大街上老远一看,就一清二楚。

可是,今天这个挂四个幌的,叫我大开了眼界。要什么没什么,还胆敢挂四个幌,大家说,我能不笑
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时代在前进,过去的陈规陋习在今天的人看来已属多余,现在的事也不能
用老眼光、老标准来衡量。新时代的人们已经不习惯用传统来约束,随心所欲既轻松又自在,何乐而
不为呢。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才见这位能说会道的女人端了一大瓢豆腐回来。伴随着一大堆道歉话,一盘整
块的大豆腐摆在了我的面前,上面撒了一些精盐,她问我要不要浇上一点儿生豆油,还口口声声这是
个好菜。“生豆油还是免了吧”,我对她说。看着这直冒热气的豆腐,一下子还真有点按捺不住。我
逗趣地问道,“既然是好菜,它叫什么名?”没想到她却慢条斯理地说“这个菜叫 ,白狗卧沙滩”。
我还头一次听说豆腐块儿撒盐有这么好听的名字。那么,豆腐块儿撒葱花,就该叫“白狗卧绿野”
了。难怪当今“鸡爪子”都成了“凤爪”了。

一会儿工夫,我要的酒也烫好了。同时,那女人递过来一双筷子。我接过来一看,像没洗干净一样,
黑乎乎的。于是,我用手在筷子的前半部撸了几下,解解心疑,然后便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此刻,
我心里明镜似的,人就是应该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这盘“白狗卧沙滩”味道还可以接受,不过,这小半碗白酒太难以下肚了。不知是质量问题还是掺的
水太多,总之,是我喝过的白酒中最差的。

这家四个幌儿的乡间小店,无论如何给我的印象是深刻的。

饭后,与当地党组织和有关领导取得了联系,在公社文化站同志的带领下,走访了几位老社员, 并请
其中一位带我到柳条边墙的遗址去看。那个社员告诉我,文革前个别地方还能看出一些痕迹,后来大
搞农田基本建设, 修梯田、方田、条田、台田、海绵田,什么“边”呀、“墙”呀,都让路了。加上
广大社员取土积肥(垫猪圈)的长期需要,再长的边,再高的墙恐怕也很难存留到现在。

 
(全文完)
 
2000.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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