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红岩,话叛徒

初登吉坛之时,真面目尚未暴露,不过随便跟了几个逗趣的短贴,即博得一了兄的赞赏,鼓励我“多写点”。我的胆子由此壮大起来,敢写敢贴了。对一了兄,我一直是心存感激的,好象也表示过。

一了兄的“文革忏悔录”陆陆续续贴出来,我也断断续续浏览过。总的感觉是,一了兄象是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艰难地行进,行进,沿途还使命般地要捎带着拯救一些冥顽不灵者,真累啊。不过他的方向对不对头,我就不知道了。

一了兄的忏悔无疑是真诚的,问题是这种□悔--对自己不依不饶的忏悔悔--究竟有多大必要?!全屯子的人都饶了你了,你也就饶了自己吧!难道非得耶稣的饶恕才具有权威性吗?我一向以为,凡已发生的都是必然发生的。一了兄大可不必为自己少时的过失而过度自责。“悟以往之不谏”,觉悟了,很好,更重要的是“知来者之可追”。晓得以后该怎么做,不就行了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小时侯还把蜻蜓、蚂蚱什么的肢解过呢,它们不是人,但也是活生生的生命。请问我要不要也写篇“忏悔录”?写给谁看?关键是求谁来饶恕我呢?佛陀?还是耶稣?抑或真主?哪个更权威些?我对任何一种宗教都有了解的兴趣,但不是任何一种宗教的信徒啊。呜呼!都找不到个神灵饶恕我,这可怎生是好?为这些问题,我今儿个中午饭都吃不香。想来想去,想得个半通不通:造物主在创造万物的同时,也创造了罪恶,追根溯源似乎就是这么回事!而我们作为智慧生物中的一部分,不求无过,知道反思,知道一心向善已经相当不错了,想当无暇无疵的圣人则是不可求的。

一了兄执意要忏悔、忏悔、忏悔,也未尝不可吧。不知怎么,你的调子总让我联想起文革时那些跪在领袖像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认罪的“黑帮”。你跟他们的差别在哪里?他们也很“虔诚”啊。一了兄的文笔有口皆碑,其实你把事情如实描摹,不增不减,态度、情绪也就蕴涵其中了,大可不必制造情感的狂涛。心头巨浪,笔底微澜,不是更有蕴藉吗?

至于那个“哑巴”,“哑巴”者,符号也,我还“虫子”哪!邓小平称他的亲密战友罗瑞卿为“长子”,叶群管他和林彪的亲信李作鹏叫“瞎子”,都没有什么恶意。难不成你给“哑巴”戴顶“刘先生”的帽子,他就赢得了尊重,获取了尊严,从此体面起来了?我看到你忽然煞有介事地称“哑巴”为“刘先生”,不禁“哑”然失笑----真是罪过。

不敬虫子谨上

又及,读一了兄今天的贴子,眼观其文,心想其事,忽然有一种感觉,很强烈的感觉--这“哑巴”又被咱屯子里的你、我、他在想象中有意无意地“玩”了一把,你觉得呢?

2002.10.16

一了兄太客气,我只是有感而发,哪里谈得上“指教”。我倒要感谢一了兄平和谦逊的态度,不计较我过激言辞的豁达大度。实际上,上贴子的时候,我已经删掉不少很可能伤人的话语,甚至是“诛心之论”,--这回是真删,给心会的贴子里所谓“删削”纯属玩笑--结果文中有的地方意思变得不大明了和连贯。以致方周兄当真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忏悔和文革中“黑帮认罪”有什么区别,提出“最好还是请他自己谈”。其实关于这两者的异同,我当时的看法就含在那个问句里。

读了你的回贴和转贴的旧文,对你写忏悔录的动机算是清楚了,因而我不同意MM(我给坛友“MMILOVEYOU”取的简称,他/她的名字太罗嗦。简化一下,既好记又好听,会有很多人喜欢的)的说法:“He tells us whatever he did wrong is not because of himself but the culture revolution.”不过你把标题取作《文革忏悔录》,以文革作为忏悔的时代背景,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这种联想。实际上,人性中恶的一面不自文革始,早就有了。文革只是为人之恶提供了一个膨胀和释放的机会。

我非常欣赏你对文革认识上的一个重大转变,即,你“渐渐认识到把自己在文革中做的错事都算到党和毛主席的身上对他们来说是不公道的”。的确是这样,如果把帐都算到毛的头上,对问题的认识就过于简单化了,推卸了每个人自身的那份责任不说,同时仍然变相地把某个个人当作了法力无边的神明。如果对中国历史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我们就怎么也不能指望在20世纪中下叶那个时代条件下,从几千年封建土壤的深厚积淀中会培育出现代意义上的民主之花!--毛的出现确乎有某种历史必然性。

写到这里,必须对我在文革中的身份作一说明:如果说一了兄是根正苗红的话,我则恰恰相反--“黑五类”子弟。祖父、父母都被揪了出来,毒打、批斗、游街、关押。绝不会忘记那一幕:一天深夜,居委会主任带着人上我们家查夜,一进门她就说:“这是个反革命窝子!” [大姐当即厉声反驳:“你家才是反革命窝子!”--父母关在“群专”(群众专政),祖父被打瘫痪在床,大姐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 平时跟同学闹着玩时,他们只要说上一句:“我知道你爸挨斗了!”我就顿时蔫了,抬不起头来。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我对文革、对毛的看法没有受个人和家庭遭遇的左右。如果说一了兄写的是文革忏悔录的话,我要写,写出来的该会是一部文革血泪史。不过,我是不会用血泪的控诉那种笔调去写的。想起文革期间有怨于我的家庭和我个人的那些人,我觉得,他们更多的还是可伶。

2002.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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