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鸭山周围几十里的地方，有许多煤矿。每个矿上有几个矿井。垂直上下的井叫竖 井，矿工上下班要乘闷罐式的升降机进出井。这样的井，浅的有几百米，深的有几 里。还有一种井以长长的斜坡穿入地下，叫斜井，进出要乘电瓶车行驶几公里。矿 井中事故多，就不必多提了，什么瓦斯爆炸，塌方，漏水，停电等等。单是进出这 两种井时，升降机和电瓶车都有可能失控，而成为自由落体或自由滑体。在矿上， 前者叫“遁罐”，后者叫“溜车”。无论出现哪种情况，当“遁罐”或“溜车”最 后被拖上地面时，活生生的生命都已变成“脱骨肉”了。 第一次下井就是个斜井。八月天顶着中午的太阳，要穿上厚厚的大棉袄和大棉裤， 还要穿上长筒水靴子。虽说是跟着一帮老爷们儿一起下，心里还是很紧张。同行的 爷们儿都是安徽凤阳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上去跟法语差不多。在来矿井之前，有人 告诉说，矿工中有许多话是忌讳的，有些问题是不能问的，还有许多隐语或行话或 黑话。难怪我听不懂。 上了小小的电瓶车，眼前漆黑一团，只能从迎面的凉风中感觉这车有多快。后来高 考的物理卷上有一类似的题目，好象问的是下滑速度这类无聊的问题。我心里想着 “脱骨肉”跟这“小凉风”，再会套个公式，三下一凑，估计八九不离十。 咋这么长时间呐？还要多长时间能到？这样的问题可以问吗？怎么个问法呐？憋在 心里的这些问题，实在是找不到问的机会和问的方式以及使用的语言。冥冥中忽然 听到一个爷们儿说：“么哈？么哈？” 我马上回答：“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 众爷们大笑--------------- 笑声渐息，我紧接着问：“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地方？” 回答是七嘴八舌的嘈杂声，但有一句我似乎听懂了：“耶--喝---”，这是傍晚的意 思。

    (待续)

    3/2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