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井一次要在地下走十几甚至几十里地，在井下一般要连续干两个班，十六小时； 或三个班，二十四小时。我初次下去干两班，下班时回到地面，见到湛蓝的天和通 红的晚霞，呼吸着洁净的空气，彷佛进入到了天堂。其实，天堂的入口就在矿井的出 口！ “宝山十号遁罐啦。。。。”更衣棚里换班的爷们都这样说。 据说是昨晚遁罐，现在还没拖上来，已经一天一宿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罐里，也 不知道他们都是谁。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样的消息，这次它离我又是这么近，回去的 路上还要经过十号井。。。。。。 我们的“尤特兹”在矿山崎岖的路上，渐渐接 近了十号井。稀稀落落的行人，个个愁容满面。井口附近聚集着一群群的人，女人 和孩子居多，有的手里拿着空白面口袋。他们在井口已经守候了一天一宿，有些看 上去眼泪已哭干，甚至无力说话了。 同行的杜哥们告诉我，不要乱说话，不要乱问，能帮着干点啥就干点啥。那白面口 袋是等着带孝用的。这儿有个习俗，下井的爷们儿到点没回家，娘儿们就领着孩子， 带着面口袋到井口来等着。几个哥们儿不约而同，跳下车来，向井口走去。 大概到了后半夜，遁罐拖上来了。矿医院的人叫喊着，一方面要矿警维持秩序，另 一方面要求来几条汉子帮忙整理罐中的爷们儿。杜哥们帚(zhou)了一二大碗“北大 荒”， 跟着矿医进去整理，我和另外几个哥们在外面帮忙维持一下秩序。 人群中有一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怀抱着孩子，还领着一群孩子。她不会讲也 听不懂普通话，默默饮泣。幸好有位自称她家界彼儿的本地女人，给我叨咕了一些 她家的情况：“她四(是)四川银，二十九了，家九个孩子，大的十一，这嘎是老小 儿， 老爷们儿前儿晚儿该回没回，全家没户口，全指老爷们儿，她改(在)家也养点儿小 鸡儿，一天能下几个蛋儿，。。。。。。带(再)过几年儿就好了，赶老大再大大，能 下井了，嗯呐！” 又过了很长时间，天放亮了，第一具尸骸抬出来了：“是李国学(音xiao)！”有人 喊出名字。跟着是妻儿的嚎啕。。。。。。 “是王文学(音xiao)！”又一具抬出来了。。。。。。 “穆荣学(音xiao)！”又一具。。。。。。 。。。 。。。。。。

    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这些遇难的爷们，多数名字中带个“学”字，可猜想他 们的爹娘希望他们有所学。掐指头算来，那个怀中抱着的“老小儿”，现在该是大 学毕业的年龄了，真诚希望这美吉坛子就是他做出的！

    (待续)

    3/3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