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父心中情
霍林河
父亲是老来得子,在我来到这个人世时,他已经四十九岁了。在
我身上除了四个姐姐,母亲还生过两个男孩儿,但在光复头年儿
,也就是一九四四年,两个哥哥先后二十五天相继死去。到了父
亲母亲也不知道两个哥哥得的什么病,只记得一个医生说得的是
脑炎。打我记事儿起,母亲就常对我讲:“生你的时候呀,你爸
出远门儿办货不在家。可巧儿哇,半夜一点多你落的草儿,天还
没亮,你爸就背着一口袋的琐头回来了。说是个小子,你爸还不
信,直到拎起来给他看,这才把你抱起来”。妈没再往下说,可
一提起这事儿,姑姑总是叫着我的小名儿,说我这条命就是我爸
那一口袋锁头给锁住的。
说到这儿,大家准以为父亲对我一定是百般宠爱。正相反,父亲
是我所知道的最严厉的父亲,四个姐姐和我,没有不怕他的。也
许他信奉严父慈母的祖传家训,也许他本来就不苟言笑,也许他
肩上的生活担子太重,也许他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在子女面前他
总是崩着脸。父亲从来不打人、也很少训斥人,他的威严是靠那
双眼睛维持的。姐弟五人只有四姐挨过他一巴掌,还让他后悔了
半辈子。记忆中父亲与我讲过最长的话,就是上学前他给我讲的
不止一遍的“忘恩和有义”的故事。直到上了中学,心里还常常
埋怨父亲不象其他父母那样爱我。不幸的是,当我真正理解、感
受到父亲那分特殊的爱时,已经太晚了。
父亲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但除了北方人常有的气管炎,也没什么
大病。父亲退休后,几个姐姐相继开始工作,日子好过了,父亲
的身体也好象一天天好起来,和孩子们的话也多了些,过年时甚
至还不时的和我们一起玩玩扑克牌。那几年是我们家笑声最多的
日子。可父亲福浅,我十七岁那年,他突然病倒,医生诊断是晚
期胰腺癌。弥留之际,昏迷中父亲叫的就是我的名字。我一生永
远不能忘记的,是父亲临终对我说的那句话:“别怪我一直没夸
过你好,我知道你懂事、听话、学习好,我是怕夸多了你不成
器。。。”我泣不成声,紧握着父亲那双冰凉的手说:“爸,我
知道、我都知道!”。其实我早就该知道,从小时候生病时他那
双抱着我的战抖的双手,从那困难年月他总是以吃不了为借口,
把碗中的菜与饭到给我的时候,从老师在家长会上表扬我时,他
那闪光的眼神中。。。
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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