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不算是个淘气的孩子，但是惹父母生气的事儿还是没
少做。象普天下大多数的孩子们一样，小时候也时常挨母亲的打。
母亲打孩子从来不动家伙，都是用手。她后来告诉我们，用手打
孩子知道轻重，自己手疼了就知道孩子也疼了。每次挨打后母亲
还会罚我们两个小时内不给饭吃，小时候一直以为那是一种惩罚，
后来才知道那是母亲怕我们哭着吃饭做病。

女儿长大后时常问奶奶：“爸爸小时候挨没挨过您的打？”母亲
总是说：“你爸爸小时候象你一样，最听话，学习也着调，不用
打。”得，老太太不但篡改历史，给我戴个高帽，话里话外还告
诉我她的孙女也打不得。不过我自己也真的记不得哪一次、为什
么挨过打，只是仿佛记得屁股至少挨过掐，说起来姐姐们也总是
站在母亲那一边，这母子俩的公案也就没的断了。不过我可是清
清楚楚的记得一次“躲过的”打，一次该挨而没挨的打。

那时候家里日子紧，一家六口人只靠父亲四十二元的工资过活，
平时靠母亲的省吃俭用也还过得下去，最难的是每年三个姐姐和
我交学杂费的时候。人均七元钱的收入，正好在免交学杂费的贫
困户之上。四个学生、将近二十元的学杂费，是母亲无论如何也
不可能一次拿出来的，她只能一个月省出一个孩子的学杂费，而
我总是第一个得到满足。那年开学正赶上个月底，父亲上个月的
工资已经花完，下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下来，母亲实在拿不出那四
元五角钱的学杂费。那天，我和母亲囔囔了一个早晨要学杂费，
母亲一直耐着性子劝我缓两天，有了钱第一个就给我。可出门时
我还是堵着一肚子气，用力把门摔上，觉得不够劲儿，又把门开
大，用脚把门再踹上，竟然把玻璃给震破了。本以为母亲会追出
来打我一顿，但是只听她在屋里说：你赶快给我上学去，回来我
再跟你算帐。我提心吊胆的上完一天的课，准备回来挨打。放学
后一反常态的到处找活儿干，指望着能打得轻点儿。可母亲似乎
已经忘了早晨的事儿，只对我说：“看你淘的满头汗，洗洗手，
把桌子放好，该吃饭了。”看着门上那破碎的玻璃，我怎么也想
不通，母亲的记性为什么那么差。



   
5/12/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