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教授是意大利人。个子吗，大约只有0．8个人那么高，可是声音却至少抵得上
8．0个人的音量。难怪，律师吗。有理当然不在声高，但是没理辩三分的时候呢？
高了几个分贝的音量也许管用。学生们对他讲课的评价可算是爱憎分明──正在上
他的课的学生恨他恨得要死：讲课没有逻辑性，啥也学不到，而且听他的高声喊叫
也绝对算不上享受。已经学完了他的课程的学生却是一致称赞：他教的东西课本上
没有，够你一生享用。但是有一点，所有的学生对他的评价是一致的：他是个疯子，
至少在课堂上是。

“你们知道怎么样为你的当事人申辩吗？”显然，布朗教授并没有期待学生回答他
的问题，因为他马上就接着说：“当法律对你有利时，用法律；当法律对你不利，
但是事实在你一边时，用事实；但是，当法律和事实都和你作对的时候，你应该怎
么办？”一反常态，当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竟然把音量压得很低，学生们几乎同时
把身子向前倾去，生怕听不到他讲的下一句是什么。“强词夺理，懂吗！”他象狮
子咆哮一样的喊出了这六个字。这时隔壁的教授敲门进来说：“布朗教授，您可以
把声音放低些吗？我的学生被您吓坏了。”“我当然知道，不过他们会习惯的。”
布朗教授连头也没回的说了这句话。隔壁的教授只好摇着头退了出去。

“谁能回答我，一个律师当庭辩论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说完这句话，布朗教授
停顿了一下，显然他在等待着学生们回答这个问题。“对法律的了解。”“严密的
推理能力。”“尊重事实的态度。”“．．．．．．”学生们一个一个的被叫起来
回答。显然没有一个是他满意的答案。他后退了几步，把双手抱在胸前，象苍鹰寻
找猎物一样的把学生们看了一遍以后，走到第二排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学生面前，
“请抬起头回答我的问题，这种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他语气平静的问。“是严
肃认真，教授。”女学生免强地抬起头回答说。“这是你的答案吗？你确信这是正
确的答案吗？”布朗教授身子向前凑过去，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抬高了声音问
到。“是，”她看了看他，“不是，”她又低下头，“我不知道，教授”，她的声
音轻得几乎没有人听得见。“不对！”他拍着桌子大声喊，“是敌意、是羞辱。在
法律和事实都对你不利的时候，用敌意和羞辱迫使你的对手犯错误！”布朗教授的
第一堂课就是这样开始的。

布朗教授是个非常遵守时间的人，每堂课都是不早不晚，分秒不差的开始、分秒不
差的结束，只有一次例外。期末考试那天，他竟然迟到了四十多分钟。

“对不起，”这是他第一次在课堂上说这三个字，也许是由于他自己迟到了，他的
语气也比平时要和蔼得多。疯子布朗竟成了一个正常的人。“我在来这里的路上遇
到了一点麻烦。”他接着说。“我刚刚从家里出来，就被两个警察强行抓进一辆囚
车里。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场误会，立即向他们出示我的驾驶执照和工作证，表明
我的身份。可是车上的保安人员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说：‘是的，教授大人。我们相
信你，我们这里有参议员、众议员，连总统都有。’说着就强行把我按在座位上。
我抬头一看他们胸前的工作证，才发现这是一辆押送精神病患者的车。我马上指着
那些精神病人，对工作人员大喊：‘你们完全弄错了，我是大名鼎鼎的法律教授，
有联邦执照的律师。我和他们不一样！’糟糕的是那些精神病人也把我当成了他们
的同类，这个瞪着直勾勾的眼睛说：‘过来吧，你这只羊！我是老虎，我要吃了你！’
那个张牙舞爪的拽着我喊：‘过来吧，教授。听见了吗？美国总统在叫你！’我没
有任何办法说服他们，直到汽车开到精神病医院，等在那里的病人家属证实了我不
是那个逃出去的病人，我才得以脱身。”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我想问一问，
哪一位能为我想出一个在这种情况下的脱身之计？”也许是由于他今天特别和气的
原因，学生们竟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了。当然没有人能够想出一个好的办法。

这时布朗教授的眼光落到了坐在前排，一直一言不发的一个亚洲学生的身上。他不
是一个出色的学生，期中考试的案例研究他只得了个B-，引起布朗教授注意的是，
与其他学生不同，这个东方小伙子在回答问题时，从来不回避他那可怕的目光。
“大卫，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布朗教授边问边向他走来。“我也没有什么好的
办法，布朗教授。最糟糕的是，那些精神病人也把你当成了他们的同类。不过这件
事令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不知道该不该讲。”大卫用他那不太流利的英语回答。
“可以，讲吧。只要不太长。”布朗教授说。“几年前我读过一个俄罗斯精神病学
家的故事。为了研究精神病患者的心理，他准备化装成精神病人。为了更真实，他
没有把这个计划告诉任何人，在一次设计好的与妻子的争吵之后，他突然装做精神
失常。他成功的瞒过了家人，也瞒过了包括他的同事在内的神经病学专家们，甚至
也通过了各种科学仪器的诊断。但是在精神病院里，那些真正的精神病人却一致认
为他与他们不一样。根据这个经历，他写了一本著名的关于精神病诊断学的著作。
他的新理论是，精神病患者发病的根源不是可以被外人观察的意识，而是更深层的、
难以探测的潜意识出了问题。”一开始，同学们没有明白大卫的故事，听到最后才
各个大惊失色。奇怪的是，布朗教授并没有发怒，只是平静地宣布考试结束了。

三天后成绩发表时，大卫是全班唯一得了A+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