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六个小时临产的剧痛, 当值班医生告诉我：“胎位不正, 要进行剖腹产手
术， 请做好准备。”的时侯, 我已经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袋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儿把这孩子生出来吧！”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是很轻松了。当麻醉师把麻药注射到我的身体里之后，我感觉
好像一下子从炼狱升到了天堂。 不仅痛苦全部消失了 ， 就连精神也似乎放松了。
开始注意到手术器械相撞的声音， 也听见医生们在聊前一天鬼节的事儿 。手术台上
好像有五六个人在忙活， 不一会儿， 感觉好像是谁揪了我的身体一把似的， 接下
来就听到一个婴儿响亮亮的啼哭。 我把头抬起来， 看见医生手里托着一个好像涂了
一层白白的雪花膏的小肉团。 “是个男孩儿！ 脸上还有两个酒窝呢！” 不知道是哪
位喊了这么一嗓子。 那是十一月二日早上十点零二分， 儿子就这样儿赤裸裸地来到
了人世。 因为是农历虎年， 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虎子。
第一眼看到儿子， 那细长的眼睛轮廓和两个深深的酒窝都使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
觉。 当先生把儿子抱到手上仔细欣赏了一阵后， 也噗吃地乐了：“嘿， 这个人好
眼熟嘛！” 好像他也在儿子的脸上看到他自己的影子。 儿子出世了，当妈妈的身上
自然轻松了许多， 至少再不用大腹便便像鸭子一样儿地走路了。 不过那一瞬间偷偷
的得意和自在马上被儿子要吃奶的哭声给打得粉碎。 一个严峻的现实摆在了我的面
前： 随着儿子的第一声啼哭， 我有了一个新的头衔 - 母亲。
刚怀孕的时候，还有真有点儿担心自己当不好妈妈。于是有空儿就往书店和图书馆
跑，专门看些有关育儿的书, 那劲头儿比准备考试还认真。 这在别人看来可能挺可
笑的 - 至少爸爸就说过， 一个孩子一个养法, 书上哪会有答案呢？ 现在想来， 爸爸
说得不无道理。 天下真是没有一本如何当母亲的全书！ 只有当自己成为母亲后，
才真正体味到当母亲的辛苦和付出， 也真正感受到当母亲的幸福和收获。
看看身边比我先做了妈妈的女友们连带孩子加喂奶， 人人都瘦了一圈， 就知道做母
亲一定会很辛苦。 虎儿刚出生那阵子， 我晚上是没有办法睡个整觉儿的。隔几个小
时要起来喂奶， 过一会儿又要换尿布。 再过一会儿刚刚迷糊着， 又该喂奶了。有
生以来好像第一次体会到了缺少睡眠的滋味。 有时已经睡着了， 可是只要稍稍有一
点儿动静就又醒了。 和以前连闹钟都叫不醒的我相比， 当了妈妈的我简直好像换了
一个人儿似的。
大概是心疼妈妈吧， 虎儿是提前三个星期出生的。 可是从快头儿上看， 虎儿却一
点儿也不比足月的孩子小。 出生后的头几个月， 虎儿吃了就睡， 醒了再吃， 长得
就像气泡一样儿快。眼看着我把他从小床里抱出来时越来越吃力， 可是还得咬着
牙， 宁可自己手疼， 也不能给儿子摔了。日子久了， 手腕子疼得连端杯水都不行
了。给医生一看， 确诊是键炎。后来给我做理疗的理疗师告诉我， 好多得这种病的
患者都是刚刚生了孩子的妈妈。 当时工作单位的休息室和我的办公室之间隔了一道
很大很重的门， 要打开这门需要转动一个很紧的把手。 每次打水经过那里， 我都
得把手里的杯子放到地上， 用双手扭转门上的把手把门拽开， 用脚顶着那门， 然
后再弯下腰去把地下的杯子拿起来。有一次脚下打滑没有顶住， 门没等我进去就关
上了， 还把我杯子的水撞得洒了一地。 记得当场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淌下来了。
正当我感到这种精疲力尽的日子好像永远没有个头儿的时侯， 忽然间我发现儿子一
天天长大了。 儿子会笑了， 会坐了， 会要吃的东西了， 会和外公抢啤酒瓶子了，
会迈出第一步了。 第一步， 那真是不平常的一步呀！ 至今我还清楚的记着那一刻
的情景。 儿子当时小脸红朴朴的，笑嘻嘻的， 还有点儿紧张的样子。 两只小胖手
离开原来扶着的沙发， 平平地向前举着， 想必是用来平衡自己吧。 他把右脚先向
前迈了一步， 可能是还不知道弯腿，右腿是跟着脚直着迈出来的。 等右脚落地之
后， 他稍稍停了一下， 好像是要歇口气儿， 再平衡一下身体。 接着他又迈出了左
脚， 一步， 两步， 三步， 。。。 。。。， 最后他终于自己走到了妈妈面前， 一
下子扑到了妈妈的怀里。 看到儿子迈出了人生千里之行的第一步， 当妈妈的眼睛又
潮湿了。
虎儿会走路不久， 话匣子也打开了， 没有想到他会说的第一个词竟然是爸爸。 当
爸爸的听了自然是得意的要命， 当妈妈的在一旁却不大开心。 所以每次儿子一叫爸
爸， 我就在边上教一句妈妈。 可是无论我怎么教， 儿子还是爸爸爸爸地叫个不
停。 过了几天我才发现， 儿子好像见了什么都叫爸爸， 包括在散步时遇到的小狗
和公园里看到的小动物。 看着儿子渐渐长高，会走路， 会说话了， 当妈妈的心里
荡漾着的是无限的骄傲和满足， 这时那百般辛苦和万般劳累也就好像给抛到九霄云
外去了。
儿子到了二， 三岁的时候， 除了在身体上长得很快，在思维上的发展也很让我们惊
讶。 也不知从何时起， 当妈妈的每天要面对儿子提出来的十万个“为什么”了， 也
得时时注意自己的言行了。
“妈妈， 为什么有的救火车有梯子， 有的救火车没有梯子？”
“妈妈， 为什么今天要有雷暴雨？天气热就一定会有雷暴雨吗？”
“妈妈， 小汽车的妈妈是谁？ 小面包车吗？”
“妈妈， 为什么你说前面的车stupid？你告诉我stupid是个bad word。”
“妈妈， 为什么你说土豆条是junk food？那你为什么还吃土豆条？”
不管妈妈给的答案是什么， 儿子接下来一定会问：“妈妈， 那又是为什么？” 直到
最后妈妈连编也编不出答案了， 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妈妈也不知道了。” 儿子就
要问：“妈妈，为什么你也不知道了呢？” 虽然妈妈有的只是沉默了， 儿子还是不
肯放过， 他会催着问：“妈妈，为什么你也不知道了呢？ 你说呀！” 在这种情形
下， 当妈妈的最好的策略是说句“儿子， 我爱你。” 儿子则会高兴地说：“妈妈，
我也爱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呢？ 哈哈哈 。。。” 每次说完了还一定要
紧紧地拥抱妈妈一下， 再用软软的小嘴巴亲妈妈一口。 这时当妈妈的也会哈哈地大
笑起来， 心中盛满的全部是幸福了。
一天提前到幼儿园去接虎儿回家， 碰巧他学骑马的课还没有结束。 远远地望见他骑
在一匹白马上， 时而把双手高高地举起来，时而用手轻轻地拍拍马的脖子。 看着儿
子那潇洒的样子， 我忽然意识到， 有一天儿子将会成为别人的白马王子， 离我而
去的。 想到这儿， 我真害怕儿子长的太快了。 一转念， 又觉得这种想法有点儿太
自私了。 儿子现在只有三岁半， 成为别人的白马王子还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作为妈妈的， 还是尽量珍惜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寸时光吧。
有时， 儿子真就好像我面前摆着的一块奶酪蛋糕和一杯咖啡， 香甜和苦涩我一定得
要一勺一勺慢慢地去尝， 一口一口不停地去咂。 难道做母亲的幸福， 得意和满足
不就是在这一口一勺的品味的过程中吗？ 等将来有那么一天， 儿子羽翼丰满， 可
以独自飞翔了， 那融化在妈妈的心中的香甜和苦涩将会令妈妈回味不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