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游记 -- 尼斯惊魂


欧洲游记 -- 尼斯惊魂


日尧


写在前面

前几天忙忙乎乎的搬入新居,竟然没有顾上庆祝一下我们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现
在一切都安顿下来了, 才有时间也有心情来想想过去的这十年。 第一个感觉就是时
间过得太快了。 十年前的七月, 也是忙忙碌碌地搬家, 那是我们搬入的第一个
家。 十年后的七月,又是忙忙碌碌地搬家, 而这已经是我们俩的第三个家了。 好
像“忙忙碌碌”一直伴随着我们这十年的生活。

十年前, 搬进新居不到一个星期,便匆匆地爬上开往伦敦的飞机, 开始了为期五周的
欧洲之行。当时我还是个穷学生, 先生刚从穷学生提升为穷博士后, 所以和那些去欧
洲旅行的大学生们一样, 我们的全部行囊就是身后的两个大背包。一路上见到了不少
有趣的人和事儿,也遇到了不少的麻烦。 回来之后把那段经历草草地记了下来。 现
在拿出来读, 感觉是年轻真好, 没有任何牵挂,想到哪儿抬腿就走。 下面选出来
的是其中的一段, 记录的是我们在法国南部城市尼斯的一段经历。

2002。7。30。

欧洲游记 -- 尼斯惊魂

座落在地中海岸边的尼斯,是法国南部的一个著名的假日旅游胜地。在尼斯停留的
几天里, 我们每天都要跑到海边去呆上一会儿。清凉碧蓝的海水, 温暖洁白的沙滩,
还有那被挺拔的棕榈护卫着的海边大道,都使我们流连忘返。 

计划好了乘当晚的一班有卧铺的火车回巴黎去。 谁知道前脚登上那班车, 后脚就让
人家赶了下来。 原来上这班火车要事先预订, 在火车的时刻表的下面有一段很小的
标注说明, 而我和先生都没有注意到那个重要的细节。下车之后赶紧跑到售票口去
询问, 结果被告知当天晚上再没有其他的火车去巴黎了。 俩个人在火车站里走来走
去, 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走着想着天色也渐渐地黑下来了。就在这时候, 又
有一班火车进站了, 我们凑上去一打听, 得知这班车是开往里昂的。 我和先生对
望了一下, 心里暗喜: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先乘这班车到里昂, 然后再从里昂乘
火车到巴黎去。 俩个人顾不上多想, 就急急忙忙地跳上了开往里昂的火车。 

一走进车厢, 我好像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感觉嘛, 真像登上了电影《东方快
车上的谋杀案》里的那列车。 车厢里的灯很幽暗, 四周的东西看起来都是模模糊糊
的。 不知是不是由于光线的缘故, 车厢的四壁好像给烟熏火烤过一样儿, 灰蒙蒙
脏兮兮的。车里空空的, 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乘客。 走过了好几节车厢, 我们才看
见了几个人坐在一个包厢里。那些人见了我们好像很好奇, 一个劲儿地盯着我们
看, 搞得我们有点儿莫名其妙。 我和先生赶紧找到一个包厢, 进去之后马上把包
厢的门从里面拉上。 包厢里两边都可以坐人, 每一边可以坐三个人。 想到车上人
这么少,不会有人来这里找座儿,我们就把两侧的座位都拉出来放平,这样我们就
可以头在一侧,脚在对面的一侧地躺在座位上了。 我把身上的背包放下, 靠车窗躺
下了, 先生就躺在了靠门的一边儿。 安顿下来之后好半天, 车还没有离开站台。
于是我们俩一边儿躺着休息, 一边儿聊天。 这几天在太阳底下玩得太累了,凉凉的
座位实在是清爽舒适宜人, 再加上包厢内那令人昏昏欲睡的灯光, 没多久俩个人就
都进入了梦乡, 连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朦胧中我被一个悉悉素素的声音给惊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 我
的天呀, 在昏暗的灯光下,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就站在我对面的座位上。 "有人, 有
人!" 我一边赶忙把先生推醒, 一边用双手撑着座位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见我们醒
了,那人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 说起话儿来也有点儿结巴。 他先是问我们是否听懂
英文, 见我们俩都点头了, 就跟我们说他想坐在这里。先生马上回答他说:“这里
已经没有地方了, 你能不能到别的包厢里去看看呢?” 还没有等先生的话音落下,
那家伙就噌地跳下座位跑了出去。看着那人的背景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突然好像意识
到了什么, 伸手就去摸身边的背包。 糟糕! 躺下前拉得好好的背包的拉链, 现在
已经给人打开了, 放在最上面一层的一件衣服也给掏了出来。 这时我的心一下子提
到了嗓子眼儿 -- 那衣服下面放的就是照相机和录像机了。。。 。。。 。 想到这
儿, 我赶紧把手伸进包里。 手指先触到一个凉冰冰硬邦邦的东西 -- 还好,照相机
还在。 再接着往里一摸, 录像机也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 真是好险呀! 如果我再
晚醒一会儿, 恐怕这两件东西就给那家伙偷走了! 

不消说,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吓了我们俩一大跳。 那人走后, 先生赶紧把
门拉好, 我也把背包重新装好。 定了定神儿, 脑子里又开始回忆起刚才的发生的
事儿。真是万幸啊, 平时连闹钟都叫不醒的我, 今天居然给那么小小的动静给叫弄
醒了。 正当我在心里暗自庆幸的时候, 哗啦一声, 包厢的门又给人从外面拉开
了! “我, 我是法国警察, 刚, 刚才有个小偷儿来你们这儿, 不知道你们丢, 丢了什
么东西没有?” 来人没有穿警察制服, 左胳膊上带了一个像红袖标一样的东西。
不知为何, 这个自称是警察的人不仅说话有些支支吾吾, 神色也好像挺紧张的。早
就听说法国人胆小 -- 二战时德国人还没打到家门口他们就准备要投降了, 可是总不
至于警察和小偷儿一个样儿吧?被刚才那小偷儿吓得战战兢兢的我, 不知怎么地在
警察面前反倒勇敢起来了。 盯着那人看了看, 我问到:“你说你是警察, 你有证
件吗?” “证件? 噢, 证件有的有的。” 说罢那人用手在浑身上下摸了半天, 最后
从裤兜儿里找到一张纸头递给了我。 说实话, 那纸头儿上写的全是法文, 我是啥
也看不懂, 可是我还是装模作样儿地把纸头的正反两面都仔细看了看, 然后把纸头
还给了他。 那人见我看过纸头没有吭气, 以为我已经相信了他, 就催促我打开包
看看是否丢了什么东西。当时我真的是很犹豫, 一方面哪, 我对那人是不是警察吃
不准, 另一方面哪, 我还真怕丢了其他的东西自己还不知道。 经不住那人的一再
催促, 我把手伸出去准备把背包打开。 就在这时, 一直没有说话的先生一下子抓
住了我的手:“别动, 我看他和刚才那小偷儿好像是一伙儿的。” 听了先生这话,
我的手好像是触了电一样儿马上缩了回来。 先生说罢转过头对那人说:“谢谢你。
我们刚才已经看过了, 没有丢什么东西。” 看到我们还是不肯听他的话, 那人好
像有点儿失望, 又有点儿无奈地转身走了。

等第二个人一走, 又把包厢的门拉好, 我赶紧问先生:“哎, 你怎么说他们是一
伙的哪?” 先生说:“你想想啊, 哪有警察的证件上没有照片的呢? 你再看看他那
慌张劲儿, 根本不像个警察呀! 再说了, 我们又没有去报案,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
的包厢里来过小偷儿呢?” 我本来已经被那俩个人吓得心惊胆颤, 先生这番解释不
仅没有给我任何定心丸, 反而使我更加害怕了: “那要是过一会儿那俩个人一快儿
回来怎么办呀?”这时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儿了。 “没事儿了, 这回他们再不会来了。
躺下睡觉吧 。” 说完, 先生自己就先躺下了, 没过几分钟, 竟然呼呼地睡着了。

心里假想着那两个人再回来的情形,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心跳得砰砰的连我
自己都听得见。 哪里还能有一点一丝的睡意呀? 我把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 一会
儿盯着门, 一会儿盯着车窗外; 两只耳朵像兔子一样竖起来听着车厢外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 我从车窗向外看, 一下子看到那个和我
们说过话的“警察”不知何时下了车, 正在站台的路灯下面和一个人讲话。 和“警
察”说话的那人背朝着我, 所以我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脸。 列车从小站开出时, 那
俩个人仍然站在那里说话。

列车又开始在这咣当咣当单调而重复的节奏中向前行驶了。 车内依然是灯光昏暗,
窗外仍旧是一片漆黑。 不知为何, 那天晚上不仅没有月亮, 也没有一颗星辰, 只
有黑暗深邃的夜空。 我坐在座位上, 把双腿蜷缩起来, 下巴放在膝盖上, 双手紧
紧地抱着膝盖。 心里一遍又一遍数着:“一, 二, 三, 四, 。。。 ”

当车窗外的天空开始渐渐发亮的时侯, 我高兴得简直要大叫起来, 紧张了大半夜,
总算是盼到天明了! 大约是早上六点多钟的时候, 我们乘坐的那列火车徐徐地驶进
了里昂车站。我兴奋得赶紧推醒身边还在熟睡的先生, 对他喊道:“到站了, 到里
昂了!” 先生揉了揉眼睛, 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坐起来, 看上去休息得不错。 而
此时的我却已经疲惫不勘了, 不仅是两个眼皮开始打架, 脑子里也迷迷糊糊的,一
上了开往巴黎的火车就呼呼地睡着了。

19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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