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是我朋友的妹妹，这是她的亲身经历)

虹在世贸大楼南楼65层上班，那是令她和她的亲人非常骄傲的地方。当年
在国内的一个小丫头，跟同学们比起来也不见得多少超人，谁会想到她能
到纽约曼哈顿的World Trade Center里上班！确实，当纽约城的风景尽收
眼底的时候，很有点类似“登泰山而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2001年9月11日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星期二。晴空万里，空中懒散地
飘荡着几朵白云。早晨八点四十分刚过，虹象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象往
常一样，她慢慢地换上工作鞋，把运动鞋放在一边。象往常一样，她拿起
水杯，先来一杯茶。。。她突然感到脚下一阵晃动。她跑到窗子跟前向外
一看，发现几层之上正浓烟滚滚。她丢下手里的杯子，连鞋子也没有换，
与一位同事跑出了办公室。电梯已停，她们顺着楼梯象下走，一层，一层
又一层。那时，警报还没有响，楼梯里人还很少。虹和同事不免犹豫：是
不是我们反应过敏啊，人家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究竟反应了什么事？
也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犹豫并没有阻止虹和
同事下楼的步伐。等走到三十几层时，楼里警报大响，楼梯里人很快多起
来。但大家几乎没人焦虑不安，失掉控制，他们绅士淑女们有秩序地下行，
只是速度慢了很多。这中间，有几位伤员被送下来，他们全部停下为伤员
让路。在十五层左右，他们看到消防队员正背着扛着沉重的设备一层一层
向上爬，他们当时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他们忠于职守，一层一层接
近死亡，可惜那时谁也不知道。从虹的公司所在的65层到大楼主厅，整整
花费虹和同事五十分钟。在这中间，世贸大楼北楼已经被撞。然而，来到
主厅的人们好像已经脱离了危险似的，许多人闹哄哄逗留于厅里，与同事
和朋友开始闲聊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虹再一次决定离开大楼，她一直
不停地向外走，走，离开。

在她离开大楼的三十分钟后，在她的凝望中，她的世贸大楼，她昨天还在
里面喝茶上班打电话的地方，缓缓消失，从此永不存在。和她一起走出世
贸大楼的一些工作人员，很多当时便精神崩溃，瘫痪在地，大放悲声。

如果感到大楼颤动时(第一架飞机所撞)虹没有果断地离开，而是象其他人
一样留在办公室里；如果在空荡荡的楼梯里，她们的犹豫让她们重新回到
办公室；如果她象其他人一样留在主厅里与他人闲谈。。。

从65层走下来，虹并不知道她是在与死神跑步，她甚至不慌不忙，从容走
过。但另外的人也许就没有了这种幸运。一位在世贸大楼北楼(第二个被
撞)九十几层上班的中国朋友，看到南楼被撞，还拿起电话给太太打电话，
正打着，电话中断，从此下落不明。有时候，死神是这样的近在咫尺，
伸手可及。。。就算是在和平的年代，就算是在这么美丽和谐的一天。

911不仅成为虹永生难忘的一天，911在所有美国人心中留下难以愈合的伤
痕，无药可医。

2001.9.13
新泽西